“人间天堂”的女性处境——拉美(加拉帕戈斯)性别平等实践访谈
“人间天堂”的女性处境——拉美(加拉帕戈斯)性别平等实践访谈
受访者:Magma 创始人(Mar、Marcela)、Magma 成员(Majo、Cristina)、Nicollette、Juli、Lea
撰文、编辑、采访:Kris
翻译:赵航、竞晓
全文7773字,需26分钟。
本文内容取自2024年3月8日AWDPI(亚裔女性国际发展计划)与Magma的公共直播活动,由Magma授权「翻山」翻译、编辑并发布。本文因此面向公众开放可读。
1835年,查尔斯·达尔文在南美考察时,在东太平洋的赤道附近邂逅了一组奇特的火山群岛:加拉帕戈斯(Galapagos Islands)。海洋的隔绝使物种独立演化,产生了象龟、海鬣蜥等奇异生物,成为达尔文写就《物种起源》的开端。197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加拉帕戈斯群岛列为第一个世界遗产。2024年的今天,加拉帕戈斯作为厄瓜多尔领土,仍是全球潜水员眼中的麦加,令各国游客沉醉的「人间天堂」。
然而,天堂里是否有女性的位置?
在哥斯达黎加学习政治学时,Kris 就惊喜于女性主义国际关系在拉美学界的普及;接触哥伦比亚、智利等南美国家政治时,她也不断目睹各种行动同盟此起彼伏。
Kris于2023年9月来到岛上,她很快意识到,在热带海岛的幻境与达尔文的生态神话之下,是被旅游业掩盖的鸿沟。
据分析,
性别暴力是当地第二严重的社会问题
在约三万人口中,近56%的女性经历过基于性别的暴力
2020年,本地女性 Jennifer Haz 被前男友杀死。
在为她呼吁正义的同时,加拉帕戈斯的性别行动者更有组织地进入了大众视野,Magma(「岩浆」)等反性别暴力组织在此时成立。
左翼与右翼的钟摆是拉美政治永恒的话题,而蓬勃有力的拉美女权运动和崇尚男子气概的拉美传统文化,正是其中一组奇特的对立。
然而,海岛的孤立性、生态旅游的优先性又赋予了加拉帕戈斯特殊的语境。尽管厄瓜多尔于2018年出台了《预防与消除针对女性暴力法》,但在与世隔绝的群岛上,独立演化的不只有物种,还有保守的当地文化和幸存者无处可去的困境。
2024年妇女节,Kris 邀请 Magma 等组织的成员,向中国观众介绍群岛女性的困境与反抗。
一 · 环保或妇女权益?生态天堂的性别暴力
Mar:我们是 Magma,来自加拉帕戈斯群岛的女性组织。加拉帕戈斯以自然之美闻名,但它有许多社会问题,特别是性别暴力。Magma 的愿景是使加拉帕戈斯免于一切形式的暴力。 我们为岛上的性别暴力幸存者提供法律、心理支持,并参与制定消除和预防针对妇女暴力的公共政策。
Marcela:2023年,加拉帕戈斯警方报告了超过400起性别暴力案件;在2022至2023年间,有200名青少年早孕,其中10位孕妇不到14岁。加拉帕戈斯的妇女理论上和厄瓜多尔大陆妇女享有同样的法定权利,但我们之间依然存在地区差异。由于这是一片偏远群岛,我们面临获得司法保障的挑战。这里的案件,尤其是性别案件,很难取得进展。但是,Magma 依然致力于通过开展敏感性培训和信息普及来预防性别暴力。目前,我们有超过3人运营信息中心,有超过60个社区参加我们的活动;为消除性别暴力,我们已经对50名警察和超过150名教师进行了培训。
Mar:每年约有100多位幸存者向我们咨询。
目前,我们计划在加拉帕戈斯实施3个项目,第一个是成立性别暴力援助中心,因为本地政府依然缺乏对性别暴力的关注。对幸存者来说,除了法律援助,心理援助也至关重要;但目前,加拉帕戈斯的幸存者无法得到心理关怀,甚至儿童幸存者也无处可去。幸存者不得不背井离乡时,施暴者却可以留在岛上。
第二, 为了经济赋能幸存者,我们正在创建一个将有机废物转化为堆肥或能源的项目,希望给她们收入来源。对这里的幸存者来说,在法律和经济上独立非常有挑战性,因此她们难以摆脱暴力循环。
第三,加拉帕戈斯人口较少,早孕问题却很严重。在教育系统中没有恰当的性教育。所以,我们希望开展转型教育,使青少年和儿童了解他们的生殖和性权利,以减少早孕和性虐待。所有公共部门都应该接受反性别暴力训练,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对警察进行培训。所有人,比如加拉帕戈斯国家公园的员工、医疗工作者、企业机构等,都应该接收相关的信息。
此外,我们需要增强政府机构职能。
中国观众: 在加拉帕戈斯的政治经济环境中,保护妇女权益面临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Marcela:我们在环境和人权问题之间还没有找到平衡点。大部分政府预算和社会捐款都被用于环境保护,而不是居民面临的社会问题。妇女权益不是加拉帕戈斯政府议程中的优先事项。
Mar:我想补充的是,性别暴力问题和一个地方是否属于生物多样性保护区是存在密切联系的,人们只关注环境权利会导致不平等的人权状况。此外,为了支持生态保护区,我们如何使用空间、谁可以在哪里居住也受到了限制,这给性别暴力创造了空间。(然而)已经得到证实的是,如果同时在生物保护和性别平等两个领域开展工作,可以在这两个领域得到互利的成果。
中国观众: 在加拉帕戈斯的工作场所中,是否存在某些刻板印象,认为女性应该承担特定角色?例如,女性应该担任权力较少的职位,或更多从事提供服务的职位?
Marcela:科学家在加拉帕戈斯群岛进行大量科研,但有时,在生理期的女性科学家不被允许参与艰苦的科考工作。她们被排除在重要的科研之外,不是出于法律规定,而是基于刻板印象,这特别荒谬。
Majo:此外,有许多来自大陆的原住民迁移到加拉帕戈斯群岛,例如,我们有一个大型 Salasaka 社区,其中的妇女往往负责承担家务、照料家庭。
在加拉帕戈斯也存在对原住民妇女的歧视,她们往往被雇佣从事厨师和服务员的工作,而不是其它岗位。在加拉帕戈斯,你需要被授予居留权才能工作,而她们之中有些人甚至没有居留权,在非法逗留和工作。因此,她们的生活比岛上其她妇女更不稳定,这是制造不平等的重要因素。
注:Salasaka 为一支厄瓜多尔原住民族,在全国大约有12000人口分布
中国观众: Magma 认为变革意味着自下而上解决问题吗?
Mar:在加拉帕戈斯,政府没有资源来落实现存的法律、提供足够公职人员或从大陆调动足够的专业人士到岛上。所以,加强民间社会从下而上的工作非常重要,因为我们就像政府的合作伙伴,进行转型教育、提供法律和心理支持。因此,虽然我们需要自上而下的财政支持,但公民才是在加拉帕戈斯实施变革的关键参与者。
Marcela:我们已经在自下而上解决问题了,这就是 Magma 所做的工作。在厄瓜多尔,在加拉帕戈斯,有许多以这种方式工作的组织。但事实上,我们需要两者兼顾。我们需要「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的解决方案。因为,如果只有民间社会一直在努力,我们就很难触及更多的人。
Kris: 对进一步消除加拉帕戈斯的性别不平等和性别暴力,Magma 会提出怎样的解决方案?
Marcela:政府需要承认妇女权利是人权,并提供相应的财政预算。在加拉帕戈斯群岛采取女性主义视角的公共政策至关重要,但目前这不是政府的优先议程。加拉帕戈斯需要关注不断增加的性侵案数量,这是一个没有被妥善应对的问题。
二 · 岛屿之外的梦想:群岛上的残障女性
Cristina: 在加拉帕戈斯省,有670名被登记的残疾人,其中残障妇女229人,包括聋人妇女及有听力障碍的妇女、有肢体障碍的妇女等。
但实际上,大量残障人士没有被登记在案。
年龄、性别、多重残疾(未受厄瓜多尔政府统计)、家庭的社会经济状况、孤立性等都会影响这一群体的脆弱性。而在加拉帕戈斯,有人定居的岛屿都存在不同的孤立程度,以及依赖厄瓜多尔大陆获得生存必需品的各种渠道。如果你是加拉帕戈斯的残障女性,受这些因素影响,你的脆弱性可能进一步增加。
残疾人不被视为享有权利的人,而被视为需要治疗和康复的人,从这个角度而言,结构性暴力存在于对这一人群的歧视之中。结构性暴力始于领土,和对偏远领土的可及性;因此,加拉帕戈斯群岛的特殊制度加强了对残障妇女和女童的结构性暴力。例如,在厄瓜多尔大陆实施的「残疾人包容性管理计划」无法触达这里,政府没有向群岛分配相关预算或监管。由于岛屿的孤立性,我们无法从教育系统获得包容性的教育,培训包容的无障碍教育工作者是仅存于岛屿之外的梦想。
此外,许多残障老年妇女缺乏社区支持,她们往往独自居住,被家人遗弃,或被送往老年中心。
中国观众: 残障妇女似乎更容易被家庭或社会遗弃,我想知道这是否是基于性别的问题,残障男性会面临类似的挑战吗?
Cristina: 残障人士通常被视为一个单独谱系,男性和女性在其中均受到歧视,但残障女性更容易受到伤害。比如,她们可能面临强奸,但她们难以谈论类似的性别暴力问题,所以这给了她们额外的脆弱性。总体而言,残障女性和其他残障群体的生存权利没有受到足够重视,例如,在新冠疫情封锁期间,他们的生命是被边缘化的。
Kris: 我也想补充一点,联合国妇女署 等国际组织实际上非常重视性别和其它问题之间的交叉性(intersectionality),残障和性别不平等的问题不一定是分立的,有时它们会产生交叉,这实际上会使残障妇女处于相对更脆弱的境地。
中国观众: 在残障议题中,是否存在刻板印象,认为女性应该承担某些角色?
Cristina: 在家庭中,如果有一个人有明显残障,或者有潜在导致残障的疾病,负责照顾和支持的人通常是家里的一位女性,往往是母亲。照料者不得不辞去工作,而在加拉帕戈斯,她们即使持有本地身份也得不到政府支持。虽然男性也参与照料,但女性往往首先被视为承担此类责任的人。
Kris: 最后,我想问 Cristina,对本地残障女性的处境,你会提出怎样的解决方案?
Cristina: 对社区和家庭进行教育,让他们了解残障者拥有的权利;始于家庭,我们才能将每个人都视为社会的一份子。 此外,我们应该在不同组织的议程里增加对《残疾人权利公约》的讨论,确保每种残障类别的妇女能参与这些研讨,因为每种残障类别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有不同的文化。
中国观众: 您认为这种权利推动是自下而上的吗?
Cristina: 推动残疾人和妇女权益需要从基层开始,家庭和社区是变革的基础;但同时,政府应该制定预算、流程和政策,以便我们可以共同努力,了解、争取我们的权利。
三 · 不是法律而是文化问题:性暴力幸存者
Nicollette:我想和大家讨论加拉帕戈斯的司法制度。
我是一名性暴力幸存者,而施暴者是我的前任伴侣。从一开始,我就在司法中发现了许多疏漏,因为我在被强奸当天就报了案,但当我求助时,他们告诉我「我们现在没有警察」「现在没有医生」「星期一再来吧」。
我是幸运的,当时有一个了解流程的人和我在一起,她告诉我,我应该进行医疗检查然后提起诉讼。但如果你遇到了这样的事,还处在思维混乱中,去到一个理应能指导、帮助你的地方,你却会发现他们不愿意以任何方式帮助你。
法律体系不是为帮助你而存在的,这是厄瓜多尔的问题。
当你在更偏远的地区,没有专业人士帮助,甚至无法提起诉讼时,问题就更严重,这在加拉帕戈斯是普遍状况,是一个结构性问题。 我案件的法律流程都是由在大陆的律师完成的。然而,司法系统弄丢了我的文件,大约有234页,他们告诉我目前还没有找到。没有这些文件,我无法参加任何听证会。从我提起诉讼到现在,五年半过去了,但我还一次听证会都没有参加。我在岛上而不在大陆,这使情况更加困难,他们不愿意向我的律师作出回应。
中国观众: 我们该如何帮助 Nicollette 这样的幸存者?立法可以解决问题吗?
Mar:从 Magma 的角度出发,建立一个援助中心,即一个永久的公共空间,将是为幸存者提供信息的理想的第一步。同时,我们需要加强公共系统对幸存者的关注。
Nicollette:法律是存在的,因此立法缺失不是问题;问题是地方工作者没有接待幸存者的资质,因为他们对社会问题不够敏感,对性别暴力漠不关心。
对我来说,这不是法律问题,而是文化问题。并非所有人都受过针对性的教育,从而了解如何应对性别暴力,我们文化的一部分是将性别暴力正常化。因此,我认为教育是大多数问题的答案;同时,家庭应该被教育如何应对性暴力和帮助幸存者。同时,财政预算也是所有问题的答案。没有预算,就无法培训这些员工,无法为妇女和儿童建造实体庇护所。
我想,如果系统内有更多合格的工作人员,事情对于幸存者来说就不会如此艰难。
中国观众: 当地女性名人能够对推动性别平等产生影响吗?舆论如何影响公共教育或促进立法?
Nicollette:这个问题很好,因为在厄瓜多尔,很多名人涉足政治,但这很诡异,因为他们大多数没有相应资格、或者没有接受政治训练。在这里,多数政治人物、在竞选中获胜的人,都来自优势政党,或者并不真正关心执政纲领。
同时,在本土政治中有一种糟糕的文化,就是我们不了解政治家在掌权时想做什么。我认为,厄瓜多尔的名人和多数电视节目都过于物化女性,因此这里的文化总体而言是暴力的,特别是针对女性的,产生了很消极的影响。所以,围绕着厄瓜多尔文化的各个方面,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
四 · 从日常实践开始:青少年性别教育
Majo:大家好,我是 María Jose,但大家都叫我 Majo。我是一名教育工作者,在加拉帕戈斯生活了8年。
我很幸运地在不同教育环境中工作过,包括我所在的私立学校和我自己的教育项目;我有时也与 Magma 合作,对社区和教师进行培训。尽管我所在的学校相当进步,但我在工作中仍然面临很多挑战。我被赋予领导角色时还很年轻,因此不得不面对男同事的许多歧视。此外,了解老师如何对待女孩、支持这些女孩也是一种挑战。
我们是一所相当进步的学校,但女孩很多时候依然被排除在一些活动之外,尤其是体育活动。
有时候,老师会就女孩的身体发表不当的评论;
而且,在男同学对待女同学的行为里,也存在性化。
因此,教师依然需要大量培训,以提升他们对性别问题的敏感度。
我们已经迈出了一小步,比如举行针对教师的 Magma 工作坊;我们也设计了适合加拉帕戈斯的情景化课程,确保其中至少有一个子主题是性别。但是我们依然要努力帮助教师理解,如何在日常实践中传达性别平等,以及如何帮助学生讨论这个议题。
El Mangle(「红树林」)是我创建的一个学习社群,我们进行了大量共创,讨论如何对待彼此,以确保每个人在其中感到安全。但在岛上,这样的小项目是一个特例,大部分本地儿童和青少年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我们确实需要帮助更多教育机构关注性别问题,使这里的所有学生有机会接受相关教育。去年,我们就去了 Floreana 岛,通过参与 El Mangle 的家长,帮助儿童和青少年更多地谈论性别暴力。
即使是从小事做起,作出贡献也非常重要。
注:Floreana 岛上人口约200人
中国观众: 妇女在岛上的受教育情况如何?
Majo:只有一所大学在加拉帕戈斯开设了线下教学点,且仅设在其中一个岛上;其它大学在这里只设小分支,大多是线上教育。所以,缺少教育资源不仅是妇女面临的问题,还是整个人口面对的问题。大多数寻求高等教育的人只能选择去厄瓜多尔大陆学习,但并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中国观众: 在加拉帕戈斯,对于女性来说,生育孩子是否是一种牺牲,比如时间、工作机会、心理影响等?
Majo:是的,在厄瓜多尔,母亲不一定会成为全职主妇,但成为母亲增加了她们原有的工作负担,因为抚育孩子不是一个被平等分配的任务;通常,这只会成为女性的另一份工作,而且它是无偿的。在加拉帕戈斯,甚至有十二岁的女孩怀孕,她们还是一个孩子,就不得不生育并照顾另一个孩子,这显然是一种巨大牺牲。
Mar:就像 Majo 提到的,加拉帕戈斯的青少年母亲基本无法获得进一步的教育或更好的工作,很多时候,作为性侵幸存者,她们不得不离开这片群岛,因为加拉帕戈斯没有能让加害者远离她们的保护系统。
中国观众: 在加拉帕戈斯的教育系统中,是否存在某些刻板印象,认为女性应该承担特定角色?
Majo:在厄瓜多尔,尽管有很多男性教师,但教育通常被视为是女性的职业,因为它和照顾有关。我在开始工作时很快获得了领导角色,但作为年轻女性,和我的男性同事共事很有挑战性。我是一个女领导,所以经常面临他们的不满和贬低,或被认为太过严厉,我也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在其她老师身上。在加拉帕戈斯,很多教育领导者是女性,但她们在寻求职业发展时常常面临挑战,因为男性教师对于她们担任领导职位感到不舒服。
Majo:接下来,我的学生 Juli 和 Lea 会分别分享他们作为跨性别者和女孩的经历。
Juli:大家好,我叫Juli,我今年十五岁,我是作为女性出生的,但正在转变为男性。
我刚出生就被打了耳洞,以表明我是女孩,在拉美,这个做法很常见。我是看着电视和电影长大的,当你是孩子的时候,你只模仿你见到的东西,所以那时我打扮得像一个公主,但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否喜欢那样。
对曾经的我来说,接受自己很难。
但随着你长大,你有了更多相关意识,也做出更多尝试来理解自己、向世界展示自己:你想成为什么样子?
现在,我认同我是男孩,这对我来说很疯狂,但我真正发现了自己。我的家人有时候有些固执,但他们真的很支持我。同时,我感到了来自学习社群和朋友的爱和接纳,他们知道我(无论性别)还是从前那个人。
现在,我正在写一本关于如何自由、公开地完全做自己的书。
Lea:嗨,我叫Lea,我是来自加拉帕戈斯群岛的一个十三岁女孩。
这里的犯罪率不高,本应是个安全的地方,但并不是所有的女性都时刻感到安全。至少,对我来说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孩,有些事我不被允许做,比如晚上独自和朋友出门。
在周末,我可以和朋友玩到晚上十点钟,但前提是我的父母来接我回家,或者其中一个男性朋友送我回家。说实话,这样也让我觉得更安全。例如,如果在夜里看到一个男人和我走在街道同一侧,我往往会换到马路对面走,但如果看到女人,我就不会这么做。
最近,我父母不想让我独自留在家,因为我家旁边有男性建筑工在施工。我想,如果他们是女性工人,我父母就不会介意了。我觉得有点难过,因为我总感受到来自陌生男性的威胁。
我希望有一天,女性能够在任何地方感到安全和自由。
Kris: 针对加拉帕戈斯的性别暴力情况,你们支持怎样的教育方案?
Majo:我们应该扩大已有的培训,我们需要创造更大空间让教师关注「性别和平等」、「如何正确向学生传达相关内容」以及「如何身体力行成为学生的榜样」。
Mar:我想补充一点,加拉帕戈斯需要性别转型教育,教师需要学习的不仅仅是处理特定的性别问题,而是在普遍情况下如何与学生处理所有相关问题。例如,像我之前提到的,加拉帕戈斯几乎没有性教育,而它是在儿童和青少年中预防性虐待的一种有效工具。教育工具本应是有力的,培训教师,就是为教育工作者提供良好的空间,使他们能改变加拉帕戈斯儿童的成长模式。
Lea:父母应该教育他们的孩子不要进行骚扰,我的一些朋友,包括我自己,曾经被人在街上吹过口哨、骚扰过。有个男孩总对我们这样做,有一天,我们看到他和他父亲一起在街上走,他们两个都做了这样的事。
Majo:所以我们确实应该致力于教育父母,这也是 Magma 在做的事情。我们不仅是在学习过程中陪伴孩子,也在告诉父母如何实施更尊重他人的育儿方式。
中国观众: 那么,男性在其中可以做什么?
Marcela:男性可以做什么来预防暴力?最重要的是,通过教育自己来摒弃有毒的男性气质,这可以是一个开端。此外,我们需要讨论刻板印象,那些在男性和女性之间造成裂痕的有害刻板印象。还可以参与对话,讨论在每个空间中如何反对暴力;比如,当青少年听到鼓吹暴力的言论时,他们应该反对而不是附和它。
教育和预防是反对性别暴力的关键,而谈论有毒的男性气质、新型的男性气质,就是行动的一环。
Majo:这是个有趣的问题,它假设了女性必须做、或者已经在做大部分的工作。我们是一个由男性、女性、跨性别人群等组成的社会,而我们有责任确保每个人都在平等和福祉中生活。因此,除了问男性可以做什么,更重要的是问我们自己,无论我们持有怎样的身份,我们该如何把群岛和世界上其它地方变成对任何人都安全和平等的空间。
Mar:是的,我想再次强调 Majo 的观点,反性别暴力是一个关于平等的议题,它不仅关于女性,更是关于每个人同等的权利。
Kris: 最后,我真心感谢每个人的到来。促进中国和拉美女性主义者之间的交流,哪怕最细微的交流,总是让我很快乐。我知道对大多数中国观众而言,拉丁美洲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但拉美女性及其同盟的力量一直在给我带来启发。祝大家有一个勇敢的国际妇女节,希望我们始终能够分享来自全球南方的共同经验。
人物词条
Mar Espinosa
反性别暴力活动家、Magma 联合创始人
Marcela Santillana
法律工作者、反性别暴力活动家、Magma 联合创始人
Cristina Ahassi
残障权益活动家、Magma 成员
Nicollette Maquilon
性别暴力幸存者、反性别暴力运动 Mi Diario Grita (「我的日记在尖叫」)发起人
Majo(左一)、Juli(灰衫)& Lea(红衫)
Majo:El Mangle-Agile教育中心协调员、Magma 成员
Juli:学生、跨性别男性青少年
Lea:学生、女性青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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