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 18, 2024 47 min read 山野迷踪

邱后算账 x 韦婷婷 x「翻山」：如何识别和应对咨询关系中的剥削行为

编者按:

2023年9月，豆瓣用户冬妮发帖称，知名心理咨询师李松蔚曾在与她的咨访关系期间对其开展进行严重违反职业伦理的情感关系，乃至性侵。之后，李松蔚称其诽谤，并向法院起诉其侵害自己的名誉权。2024年5月17日，李松蔚诉冬妮名誉侵权案在北京开庭审理，一审判决结果为冬妮侵犯李松蔚名誉权，当前冬妮方已提起上诉。

这个事件对于国内心理咨询界产生了很大冲击。在冬妮之后，多位前受访者站出来讲述在自己在不同咨访关系中曾经历的咨询师性剥削，揭露出伦理违规并非个例，而是一个危险的行业现象。而受访者们采取过的维权手段均告失败，反映了相当严重的行业漏洞和监督失范。比如一个个例中，来访者向咨询师挂靠的四家平台/机构投诉，即使在证据充足、调查结果为情况属实的条件下，相关机构能做的也不过是将该咨询师除名，无法阻止该咨询师继续执业。

冬妮也曾向“中国心理学会临床心理学注册工作委员会伦理工作组”递交投诉，后者在收到详尽投诉资料数月后，却以李松蔚已经提起法院诉讼为由，宣布停止调查工作，“以司法结果为准进行后续工作”。受访者对咨询师的伦理投诉和咨询师的名誉权诉讼是两个体系的两个案件，理该经由独立的渠道，得到独立的受理。而“伦理组”的这个决定让我们再次看到它作为行业监管主体的形如虚设，以及向权力和利益的失衡偏袒。

当当事人选择在网上曝光个人经历和隐私信息，对创伤进行艰难的复原，这往往破釜沉舟的最后手段。 然而，舆论和法律却依然是上位者的武器——这是metoo已经让我们深切体会的不争事实。当事件双方都对己方和对方所言难以证实、也无法证伪，冬妮承受利益侵害却长期求助无门，对方却可以以法律手段进行名誉权“反击”。“中立”的法律如果没有对权力动态的体察，缺少对弱势方保护性的程式设置，就极有可能向强势方倾斜，产生与“正义与公平”相反的裁决。

今天的「翻山」文章是来自两位从业多年的女权主义心理咨询师的对话。从冬妮的事件切入，她们探讨了心理咨询中的性剥削这个话题，并着重关切心理咨询行业中性别化的权力关系。从咨访过程到求助投诉再到司法流程，在这层层结构里，都渗透着权力关系的污染，让我们更深刻地看到“压迫”幽微而强大的运作方式。“太阳底下无新事”，那只是因为人们对不公现状的惯性维护。当我们拥有了性别正义的视角，阳光遮蔽的黑暗就无法令人视而不见。我们必须重新看待法律、权威、规范，以及这些“正义”象征相对于受害者言说的优先位置。这是metoo的遗产，不可逆转，不会消散，只会在一个又一个我们身上传承。

引用冬妮在一审判决后的回应：
你总是可以在任何的暴力行为（家暴、性暴力、霸凌、部落斗争甚至民族、国际战争）中，看到人类（哪怕是那些“大人物”），也会像无头的苍蝇一样，被恐惧、羞愧与愤怒操控，走向失去理性、虚伪与软弱，继而对另一个人施加暴力。
而另一部分人，通常是被暴力反复倾轧的人，在压制、抗争、绝望与悲伤交织成的生命里，走向坚韧、平缓、冷静，甚至是宽恕与同情，这些人性中最善意、真诚的热望。经历了这完整的过程，如今我已经获得解脱与重生。
这是我唯一想要的结果。所以，我依然认为，在这件事说出之后，我就已经获得了全然的胜利。毫无疑问，这也是我心之所向的“求仁得仁”。
……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在面对创伤之后，终除一切苦，获得真正的平静与自由。不仅仅是人，也是整个社会，希望每个层面上的创伤，都得以被看到、被正视、被修复。在这些创伤制造更多的伤害与暴力之前，将它曝光在烈日之下，就是创伤治疗的第一步。